观光的品格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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（ 配图：厦门.环岛路 ）

观光的品格

韩松落

明天是 “ 读言” 陪伴你的第 1852天

余秋雨为阿兰.德波顿《观光的艺术》中译本写的序中，提到“观光的品格”，这个说法，深得我心。

很少有人意想到，观光也有品格，在我们所追求的各类生活品格中，“观光的品格”是最难把握的一种。像阿兰.德波顿那样，怀着一颗极为敏感的心去观光，从深夜的飞机场、空阔的汽车站都看出美来，连暗夜中的红灯城市带来莫名的感慨，那几多有点难度，这类品格和境界非凡人所能追求。

但我却晓得什么是最没有品格的观光，那也是我最怕的一种观光—一切的人一上车就睡觉，一下车变戏法似的，拿出几副扑克牌来，号召几小我，变更各类打法；还有更奇异的，是他们能拿出一整副的麻将和相关装备，铺设在任何一个稍微平整的地方，麻将响亮的撞击声和叫牌声立即不停于耳。甚至在车上，逼仄的空间里，大师也总能想法扳倒一个座椅，摆出一个牌局。

假如观光只是为了换个地方玩扑克、打麻将，大可不必这样麻烦，跑这么远，费这么多金钱和汽油，在家里打岂不更好？还有茶水伺候着。

观光的品格，全在于“微风光的对话”（东山魁夷语），非论这风光是青山，是挂满红叶的树，还是在车窗外赶着一群羊仓促走过的老人。微风光的对话，不需要特地去营建机遇，风光始终在那边，大概，始终等着猝不及防线来到你眼前。

例如少年时跟从着运油车队，沿着塔克拉玛干沙漠边沿展开的旅程。由于旅途过分冗长，几近成了生活的一部分，一切的人都忘记了为此次路程附加什么功用。

我们注视着车窗外的风光，从早晨6点到第二天清晨1点，淡然，却感动：

金黄的沙丘一向延展到天涯，和碧蓝的天空相接；

阿克苏城外几百里，红色、绿色、橘黄色的矿石山，高耸地立在沙漠上，似乎很近，却极为悠远；

芦苇荡里的芦苇到了秋天，穗子全数酿成深红；

兵团的农场上，紫色的苜蓿花一向开到天涯，金色的向日葵占据了全部山坡；

还有深夜里，大地上稀疏的灯火，偶然经过的小城里，维吾尔族人坐在平屋顶上打着鼓，庆贺他们的节日，还有在沙漠里停车昼寝醒来，耳畔风的咆哮，远处隐约的人声。

还有，在沙漠里，篝火旁边，有人拿出一个小收音机来，放出了热烈的歌剧，火光映照在每小我的脸上，一切的人都在沉默。

也不是只要纯真的美好风光让人惊奇和感动，像武侠大片那样纯真地堆砌风光，过滤掉人世炊火和实在的生活场景，只拿出无懈可击的一面给人看，是不甚健康的。真正震动我们的，还是旅途中的人与事，非论破败，还是残缺。

在路边小镇开着饭馆，端脱手指那末粗的拉面的四川老板娘，跟我们讲着她汉子的不争气；在乌鲁木齐的小旅店里碰到的江西女人，带着一个消瘦的女孩子，讲着她投靠丈夫的艰难；还有在英吉沙，背着黑色人造革皮包的失意汉子，渐渐地走过来，澹然地问一声：“要匕首吗？”当我们说了不要，他也并不走远，只是靠在油腻的木头柱子上，脸隐没在黑私下。

只要当观光变得极为平常，变成生活的一部分，而不是百年难遇的机遇时，才能做到这样放松，才有能够以悠久缓慢的姿势，期待一场不成估计的美景，大概突如其来的惊奇和感动。

真正有品格的观光，是完全放松的观光，是对观光自己视而不见的观光。

微风光的对话，甚至不必是在观光中。

例如2001年秋天，我们去青海慰问表演。一辆最普通的金杯面包车，7小我，半个多月时候，我们走遍了青海东部和北部的大部分地域，每到一个小城，我们都在忙着找旅店，采办慰问品，到了表演地址，还要搭台子、扯电线。

但那次观光却是如此难忘。我们7小我如此合拍，没有人带扑克牌，没有人埋怨旅店没有热水。有整整3天，我们始终围绕着青海湖，碧蓝深邃的湖一向在我们的车窗外，野花在湖边残暴盛开。

在青海湖码头，我们沿着在秋天酿成红色的野草一向走到鸟岛，远远的明亮的水泊中，有一栋红色的屋子，窗户向着湖水敞开。

还有在盐湖城，空阔的湖边宾馆，措辞都带着反响，黑夜里走在通往小镇的路上，去回民馆子吃饭，有极香的土豆丝和一个梳着大辫子、措辞总是带着笑的女孩。

还有在湟源县，正是傍晚，一场阵雨刚过，小城被金色的夕照覆盖着，依山而建的寺庙和衡宇、叶片发黑的杨树，全都闪着金光，小广场上聚集着欢娱的孩子。还有在碧绿的草地中心阿谁不著名的小城，进城的时辰，一弯新月挂在暮色初至的天空。

但假如换一群人，也许看到的只是旅店的粗陋、洗手间的龌龊。就似乎在不异的物资条件下，有人在人生里看到风清月明，有人却始终懊恼无边。

这是观光的品格中最难以追求、难以捉摸之处，它几多带点唯心的色彩，它所要求的纷歧定是旅途的畅达、花费的高贵，它要求的是观光者观照风光、用风光滋养心灵的才能。观光的品格，实在是对人的品格的要求。

实在人生处处都是观光，纷歧定要特地寻觅时候、地址，只要有一条路，有个车窗，就组成了观光。所分歧的是，车窗里的那小我能否是敞开胸怀，预备接管风光的到来。